1802年的今天,法国最重要的浪漫主义作家维克多·雨果出生。他的《〈克伦威尔〉序言》成为法国浪漫主义的理论纲领,《巴黎圣母院》《悲惨世界》《九三年》等小说作品让他享誉世界。
然而,雨果的伟大之处远不止于此。如果说他是一位被写作耽误的艺术家,也许一点也不过分。没错,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:一位别出心裁的“室内设计师”、一个天赋异禀的先锋画家!
维克多·雨果(Victor Hugo)
1802.2.26—1885.5.22
今天,就带你认识一位与众不同的雨果。
室内设计师:高城居与“中国客厅”
1851年12月,路易·波拿巴发动政变,建立法兰西第二帝国,对反抗者实施无情镇压。雨果参加了共和党人组织的反政变起义,因而遭到迫害不得不流亡海外,在位于英吉利海峡的根西岛(Guernsey)居住了15年。
雨果在岛上购入了两处房产,一处是和家人共住的“高城居”(Hauteville House),一处是情人朱丽叶·德鲁埃所住的“高城仙境”(Hauteville Fairy)。
阿黛尔·雨果(左);朱丽叶·德鲁埃(右)
根据阿黛尔的回忆,雨果几乎立即沉浸到装修房屋这件事情当中了。“高城居”里精心陈列着雨果淘来的各色中国古董,几乎是一个琳琅满目的中国艺术陈列馆。
雨果在《就英法联军远征中国致巴特勒上尉的信》中,不仅怒斥了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行为,精妙的文字还显示出雨果对中国建筑与装饰风格的了解与喜爱:
“请你想象有一座言语无法形容的建筑,某种恍若月宫的建筑,这就是圆明园。请你用大理石,用玉石,用青铜,用瓷器建造一个梦,用雪松做它的屋架,……请同是诗人的建筑师建造《一千零一夜》的一千零一个梦……”
细心的朋友已经发现,本篇已被收入中学语文课本中。
雨果的装饰美学有两个重点:一是不留空白的极繁主义。雨果偏爱选用花样细密的地砖,每面墙壁都要满满当当地布置好瓷盘、版画、挂毯等装饰物,甚至连天花板也要铺上全景壁纸。
二是对比法。雨果将文学中的对比与烘托之法移用到了装饰艺术中:光滑冰冷的瓷砖与柔软温暖的织物比邻;明亮的玻璃搭配深色的木材;中国古典绘画的镶边则采用洛可可风格的颜色……不同文化、不同质地的材料相辅相成,碰撞出新奇的火花。
朱丽叶·德鲁埃的居所“高城仙境”同样由雨果担任室内设计。中国文化是他们的共同爱好,因此雨果在设计中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想象力,完成了他最著名的作品——“中国客厅”。
中国客厅,(Salon chinois)
雨果从中式屏风、瓷器和家具中汲取灵感,绘制了一组中国题材的人物/花卉图,制作成木刻彩绘漆板。这些图案或憨态可掬,或文雅秀丽,对称镶嵌在黛蓝、苍绿、朱红的底板上,一盏典雅的六角宫灯投下柔和的光线。
维克多·雨果,《持团扇的中国女子》,1863—1864
根西岛的“高城”,是雨果在装饰艺术领域的探索,是东西文化交流的典范,亦是这位流放者的一首诗、一座纪念碑。
诗画相生:超现实的神秘画风
维克多·雨果一生笔耕不辍,留下了79卷文学遗产以及3500多幅画稿。对这位“高调”的文学家来说,绘画只是一种消遣。他的画作大多是小尺幅的涂鸦,生前很少在公共场合展出。
然而,雨果在绘画艺术上的成就绝不可小觑。浪漫主义画派的德拉克洛瓦在写给雨果的信中说:“如果您决心当画家而非作家,成就会高过这个世纪全部艺术家。”
超现实主义旗手安德烈·布勒东在《有魔力的艺术》(L'Art magique)中这样评价雨果:“在这个领域内,最后决定意义的画应该属于一个非职业画家,此人先于兰波,已经借助画笔和钢笔墨水‘固定眩晕’,探求自己的潜意识……”
安德烈·布勒东
雨果的绘画自成一派。他使用墨水、木炭、石墨、乌贼墨、“中国墨”、桑葚汁、清咖啡、灰尘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混合物来作画。雨果认为只有这样,才能表现出他眼中和心中所见的景象。
雨果所使用的几乎都是深色效果的画材,这在19世纪的西方画坛是罕见的例外。以墨代彩,这对画家处理明暗关系的要求更高。
雨果的长子夏尔在《过路人在雨果家里》一文中,回忆父亲作画的过程:“事先不勾草图,没有先入为主的想法,运笔异乎寻常地自如……这样完成后,作画人要来一只杯子,泼下清咖啡,其风景画即告完成。结果便是一幅出人意料的画,雄浑,意境奇异,总是富有个性,使人依稀想见伦勃朗和皮拉内西的铜版画。”
《悬崖上的城堡》,1857
昏暗的天空下,近乎超自然的光线照亮了悬崖上的城堡。画面边缘可以看到明显的泼墨(或咖啡?)痕迹,这就是雨果对墨水应用的抽象实验。雨果开发出一种有效的全新手法,来传达黄昏时暴风海岸的潮湿阴沉的氛围。
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雨果受到中国画的决定性影响,但那洒脱的笔触、舒朗的构图和“泼清咖啡”的方法,与中国写意画的泼墨山水共通。
《飘走的气球》(Départ du ballon)
也许你对维克多·雨果的第一印象,是歌颂爱与自由的大文豪。然而,雨果的画作却是截然不同的“暗黑风”。尤其是他流亡期间的画作,兼具深沉黯淡的色调、怪异阴郁的题材、如梦似幻的造型,尤其受到超现实主义者的欣赏。
《蘑菇》(Champignon),1850
雨果的另一面——诗人保罗·克洛岱尔称之为“对宇宙的恐惧沉思”(panic contemplation of the universe),这种神秘的感受渗透在雨果的画笔和只言片语中。
《我的命运》(Ma destinée),1867
“朱庇特创造人类时必定气儿不顺,所以智者贤人终其一生,命运总跟他的哲学过不去。”
“没头脑的博士,你难道没看见命运布下这张微妙的蜘蛛网,正横拦在你和光明之间吗?”——《巴黎圣母院》
《利维坦的肠子》(L'intestin du Léviathan),1866
雨果在给出版商赫泽尔(Hetzel)的信中,把《悲惨世界》比喻为“利维坦”:“我要在公海上放飞的是我的利维坦……它将无法停靠在任何地方,它必须经受住公海上的每一次风暴,连一颗钉子都不可能少!”
此外,《悲惨世界》第五部第二卷的章节名即为“利维坦的肠子”:“老巴黎的下水道,是所有走投无路和铤而走险的人汇聚的地方。在这里,社会经济看到的是垃圾,社会哲学看到的是渣滓。下水道是城市的意识。一切在这里会聚,一切在这里对证。”
《带有签名的章鱼》(Pieuvre avec les initiales V.H.),1866
一只险恶的大章鱼,甚至还有点克苏鲁的味道,章鱼的触手扭曲成字母V和H的形状。
“罗贝尔·兰代,是他创造了这个令人不安的大章鱼:公安委员会是它的头,它的二万一千条肢体覆盖全国。”——《九三年》
墨渍画,1850
“眼前的太阳已在深渊中奄奄一息。”——长诗《撒旦的终局》(La fin de Satan)
《吊人,或法律》(Le pendu ou Ecce lex),1855-60
(克洛德)“耻辱柱通向绞刑架。”
(约翰)“绞刑架是一架天平,一头是人,另一头是整个世界。做人真是太美了。”——《巴黎圣母院》
《卡斯奇兹群岛的灯塔》(Le phare des Casquets),1866
雨果在《致维吉尔》一诗中曾描绘过一个田园牧歌般的自然;这幅画则呈现出奇幻古怪,甚至阴森可怖的海上景观。
“你那双幻觉者的眼睛却看得很清:农牧神指间长蹼,林神有绿的眼睛,潘神给你默祷的洞穴缀满了花朵,古代的林中仙女手捧着树叶很多。”——《致阿尔贝特·丢勒》
《行星》(Planète),1854
为什么在大陆上,硝烟中人声鼎沸,
无耻的战争高举两个火把在吼叫,
某个地方总是有一座城市在焚烧,
各国发怒的人民血淋淋地在争斗?
为什么这一切在空中是一个星球?
——《?》
现在,你是否也感受到了雨果艺术作品与文学作品中的诸多关联?再次被雨果深深地折服了!